尊敬的谭慧老师，各位师长学长，大家上午好：

张培刚先生离开我们已经10年了，张培刚先生充满智慧慈祥宽厚的笑容，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最近，我再次阅读了谭慧老师整理，张培刚先生著的荆楚文库张培刚集三卷本。其中，张培刚先生在中卷中收入了他所撰写的农村经济调查报告《清苑的农家经济》，这是30年代前期张培刚先生在当时的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任助研时，和陈翰笙等学术老前辈合作调研完成的著作。深感荣幸，1968年正值文革期间我父亲把我送回老家务农，我去的正是河北省清苑县齐贤庄。张培刚先生写的清苑农家经济的场景，34年后我身在其中，清苑农村生活的场景至今我仍历历在目。

我是张培刚先生81级研究生，也是张培刚先生文革结束后带的第一届研究生。能够在张培刚先生门下做弟子读书学习，对我是三生有幸。在张培刚先生的指导下，我确定的学术方向是关于经济发展的国际方面，侧重于学习研究发展政策和开放战略对推动经济发展影响的比较评估。这个学术方向我一致坚持下来了，重点做了一下研究工作：

一是在张培刚先生指导下，我从发展理论、开放战略、发展政策的比较研究角度，深入探索了外向型出口导向的东亚模式和内向型进口替代的拉美模式的实际发展业绩的差异。此后，我长期跟踪研究了广东佛山的“养孩子模式”(内生性发展模式)和东莞的“领孩子模式”(外向型发展模式)的比较发展结构的长期变迁。从1978年7月和8月，东莞和佛山分别创立了太平手袋厂和大进制衣厂，从“三来一补”(“来料加工”、“来件装配”、“来样加工”和“补偿贸易”的简称)、代工贴牌、加工贸易起步，撬动了一个发展大国的市场经济、外向型经济、工业化经济的起飞。其后，佛山转向自立自强为主的民营经济、草根经济的蓬勃发展，东莞仍继续发展以招商引资为主的加工贸易。40年的历史变迁，我们可以观察到东莞建立了国家大科学装置——散裂中子源科学城、松山湖国家材料实验室、华中科技大学东莞工业技术研究院、华为等企业的开发试验研究院，一个地级市形成了相当完整的科技创新链。佛山则构建了广东第二、全国第六的工业体系，其中碧桂园、美的成为世界500强的大企业，并开始在建筑机器人、工业机器人等新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领域发力。这意味着改革开放40年，从农村工业化、社队企业、民营企业到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制造业单项冠军、隐形冠军到世界500强，两种不同发展模式的动态变化形成了中国制造业发展的坚实基础。

二是在张培刚先生指导下，我从大国“干中学”发展过程的角度，研究了国际环境、开放机遇和发展业绩之间的内在关联。

20世纪70年代后期，世界经济发生了三件大事：全球的宏观政策和理论转向了严格反通胀的自由主义;发展中国家普遍从结构主义理论和政策转向了市场化改革;中国开启改革开放进程。90年代初期，这三件大事推动了经济全球化，IT革命和中美经济合作，造就了世界经济增长的黄金期。我国入世的核心是积极参与全球化把握住重要战略机遇期，推动体制机制与国际通行规则接轨，提升产业国际竞争力。中国入世既取得长足进步，也推动现代全球化的深度广度达到最好水平。然而，现在国际环境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时发生了深刻变化。如全球化倒退是基本事实，全球贸易投资减速是基本事实，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格局重塑也是基本事实。世界经济增长的黄金期结束了。对此，中国正式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就是要推动新全球化前行。对此，我一直试图回答一些问题，例如，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发展业绩远超过预期?为什么西方认为全球化规则西方吃亏中国占便宜?为什么世界会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继续扩大对外开放的战略机遇期还在吗?双循环的新开放战略是什么?是我目前研究的课题之一。

三是从入学之日起，我们就亲耳聆听了张培刚先生的“牛肚子理论”。张培刚先生说，一头水牛陷入水田里，如何才能够把水牛从水田里就出来。拽牛鼻子不行，拉牛尾巴也不行，只有在牛肚子处确立一个支点，用杠杆原理中部崛起，才能够把水牛从困境中解脱出来。时间过去快40年了，我们一直在研究思考张培刚先生的“牛肚子”理论的合理性和有效性。过去40年国家对外开放战略的重点之一，是积极参与国际大循环推动外向型工业化发展战略，嵌入国际工序分工体系，取得开放促改革促发展的绩效。在这个过程中，东部沿海地区获得优先发展，中部塌陷是一个基本事实。2021年，我国进入现代化建设新征程，在双循环战略下，中部崛起能够成为一个新增长点和新增长极?中部地区如何才能成为新增长点和新增长极呢?我的看法是，开放开窍，只有解决中部内陆地区对外开放和经济国际化问题，才能够转变中部地区人们的发展观念，取得经济发展绩效。成渝地区在这方面的探索取得良好发展业绩。我与张建华、宋敏等专家有过长期讨论交流合作。我们希望探索张培刚先生“牛肚子”理论和政策的逻辑、路径和条件，适应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把武汉打造成为现代化新征程的战略支点。长江中游城市群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之间携手，下一步与西部陆海新通道、中欧班列和新亚欧大陆桥的循环畅通，推动三中国西南、中南、西北地区的快速崛起。

张培刚先生离开我们已经10年了。这10年发展经济学正发生重大变化，WTO改革中的发展中国家地位问题将加剧世界分裂;中国发展正发生重大变化，消除绝对贫困后转向做大蛋糕的同时解决相对贫困和共同富裕;世界正发生重大变化，新冠疫情后的供应链有了意识形态标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加怀念张培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