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1990年10月l0日在华中理工大学举行的“发展经济学展望研讨会”上，以及l0月10日中午《长江日报》记者胡泳兰组织的“小型座谈会”上的发言。发言人梁小民是北京大学经济系教授。)
　　我着重想谈谈张老的学术思想。关于张老的为人、品质，大家谈了很多：张老很谦虚、谨慎、很幽默，令人印象深刻。下面我想谈谈他的书《农业与工业化》和获得了诺贝尔奖的刘易斯的成名之作《经济增长理论》’。两本书比较起来，我有这么几点感受和看法：
　　第一，这两部书应该说是发展经济学很重要的经典著作．两本我都看过不止一遍，后一本我已译出来了．．这两本书中有很多东西现在看来还很有用，就是现在来写，这两本书也是高水平的。张老的书比刘易斯的书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这就是刘易斯主张牺牲农业来发展工业，他片面强调工业发展．这一点他在以后也作了检讨。而张老提出的工业化概念是一个整体的工业化，即是产业化的概念，它不仅包括工业本身的现代化．，即是产业化的概念；它不仅包括工业本身的现代化，还包括农业本身的现代化，在这一点上，刘易斯不如张老。
　　另一方面，发展经济学提出重视农业问题是60年代以后的事。舒尔茨把农业放到重要的地位，这是舒尔茨的重大贡献。但张老在他的书里早已经提出了这种思想，所以说中国人的思想并不总是在外国人的后面，只是中国人的思想没有被发现，有时还靠洋人来发现。
　　再一点，就是平衡增长——工业与农业的平衡增长，刘易斯的平衡增长与他的一模一样，连话也差不多。刘易斯是否看过张老的书，我不敢说，但张老的书比刘易斯的书早11年之久，这是事实：张老强调工农业平衡不是绝对的平衡，而是一种动态比例，它涉及到如何用需求弹性来解释。然而张老的书埋没了这么多年，张老的贡献知之者甚少，而刘易斯的书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种事情有时候是很不公道的。这需要对张老的书作重新评价。
　　更为可贵的是，张老不满足于过去，不是把这本书拿出来炫耀说：你们看看我早就说过了，而是在学术已功成名就，也得到了学术界的尊敬时，提出了新的设想，他在成都“中华外国经济学说年会”上提交了两篇论文，提出了几个问题很有意义。发展经济学不能说衰退了，终结了，而是遇到了困难，遇到了危机，其实危机就是转机，在转机时，张老抓到了。
　　第二点，张老突破了原来的思想。张老在这本书里对制度谈得不多，而是把它作为既定的。而现在不能靠假定，假定不存在，这时的发展，应是全方位的整个社会一体的发展经济学。张老不仅从经济制度研究经济，而且从整个社会角度来研究。
　　第三点，张老的书里专门有一章，谈发展经济学要考虑中国，当时是旧中国。现在他提出，我们现在谈发展经济学，还要考虑社会主义发展经济学。不管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社会发展应有一些共同规律。张老不是钻象牙塔，而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去研究发展经济学。
　　另外，从书里，我有两点体会。一点是张老做学问的精神非常令人感动。从书目里可以看出他看了大量的书，他的每一句话都有证据，他不是把别人的拿过来不注释，也不是拿别人的观点堆在一起，而是对每一点作仔细研究，有自己的见解。第二点张老在方法论上很有造诣。有些人写文章采取逻辑式叙述，一、二、三、四、五，谁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是个方法问题。这本书西方的实证分析方法运用得比较好，在此基础上不排斥数量分析。这种经济学研究路子很值得重视。西方经济学的方法论对改造传统方法是很有用的。如果我们的经济学还沿原来的那条路走下去，经济学本身就没有世界语言了。
　　介绍张老，包括他的精神、爱国主义等，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学术思想。一个人伟大是他的思想伟大。这次跟张老聊了很多，他的一些设想、很多计划，确实非常有远见。